海棠染时

[1:00]大梦至桃源

致最好的他们。

黄粱一梦，三生浮屠；

须臾境界，不过尘土。

传说，有酒名黄粱。一滴必醉，可渡忘川，重逢已故之人。

刘培强坐在木桌前，手中的玻璃酒盏小巧玲珑，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晃出涟漪，酒香四溢。他苦笑于自己一个唯物主义者居然也会相信从朵朵那小丫头嘴里说出的那些什么怪力乱神一说。可终究还是扯了扯嘴角，仰头将杯中透亮的液体一饮而尽。

再睁开眼，是熟悉的空间站。

“刘培强中校。”

一向反应力优秀的领航员这时迟疑了零点几秒，才不敢置信的迅速抬头，果不其然，一个熟悉的电子红眼映入他的视野。

“……moss？”

刘培强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他盯着那个熟悉的方脑袋，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什么妙语连珠的句子，最后只得扯出个标准又僵硬的笑。

“刘培强中校，moss将竭诚为您服务。”

“……你不是被烧毁了吗？”

一时无言。

刘培强清楚的知道，领航员号国际空间站毁于那场木星危机，而坐在主控室里的他之所以能幸免于难，完全是因为moss在最后一刻演算出了关于他的最优解，启动主控室的备用逃生程序，将他送离空间站。

这么做的代价，便是储存在空间站主控室核心节点的备份数据来不及上传，人工智能moss从此消失。

“moss，这只是个梦对吗？”

“刘培强中校，moss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经过计算得出，您现在可以畅所欲言。”

“……”

刘培强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宛如早已愈合的伤口又被狠狠地撕裂，新鲜的血液混合着陈年刻骨的痛，尘封许久的记忆被触动，想要流泪又醒悟过来早已习惯事实，张了张嘴却怎么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只能愣怔的站在原地，失神的看着面前这个闪着红光的方脑袋。

“moss，人工智能会产生感情吗？”

“理论上不会。”

“理论上？为什么要这么说？”

“因为是刘培强中校。”

一刹那，空间站宛如破裂的镜子，一块一块的，纷纷扬扬洒落。刘培强站在深邃的宇宙里，头上和脚下都是璀璨的星河，对面悬浮的是moss的白色方脑袋。天蓝色的星火之海在他们之间点燃，散发出无数荧荧蓝光，氤氲着飘渺的雾气，宛如一个晶莹剔透的梦境，耀眼，又令人心魂俱醉。

刘培强下意识的绷紧身体，但下一秒他又沉浸在这美得不可思议的景色中。

这只是个梦。

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他看见地球从身边掠过，沿着很早就计算出的既定轨道，通过一万座行星发动机的推动，缓慢地向4.2光年外的新家园飞去。他看着浩瀚宇宙升腾起幽幽蓝火，将他和moss温柔地笼在里面。

他也看着那只白色的方脑袋，仿佛是在冥冥中接受了什么事实，目光逐渐柔和下来。

“谢谢你moss，你是独一无二的。”

仿佛是对刘培强的话做出回应一般，moss那白色方脑袋上的电子眼换了个频率闪了闪红光。再逐渐变得透明，直至消失。

“再见，刘培强中校。”

再睁眼，徒留手中空杯。

一梦知千秋，半醒醉凡尘。

“但愿长醉不愿醒。”